不久前从纽约帕森斯时装设计学院毕业的台湾设计师陈威宏是位关注快时尚浪费问题,并力图通过作品改善现状的年轻人。谙熟现代消费者需求的同时,他用毕业系列为我们带来了新选择:每件作品都被悉心设计成组合式零件,穿者可根据气候、场合或是心情任意改变服装,最终达成品牌与消费者之间的长期合作。如此一来,时尚产业的陋习便得到了经济适用且有趣的改正。
就目前作品来看,你似乎在探索时装设计不常涉足的领域。你的概念有时被视为创意的一种表达方式,并没有特别突出对解决时装产业浪费问题的热情和倡导。你是如何对这方面产生兴趣的呢?
我一直对产品设计很感兴趣。而这就是很多产品设计师的工作方式——他们先找到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在帕森斯的四年半里,我一直在观察设计师如何面对这些问题,他们会设计什么样的产品去引导公共意识。学习时装设计的学生都有一学年的时间来完成毕业论文,所以我知道自己会有时间去认真研究一个问题或话题——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专注思考产业内浪费现象的。我一直都有这种意识。时装业是世界上第二大污染环境且浪费现象严重的产业,所以我想探索一下解决问题的方式。
是产业的过度生产以及浪费促使你成为了时装设计师,还是你在了解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之前就有了做时装设计的欲望?
我想是两者兼有吧。我曾经在产品和时装设计间无法做出抉择,所以想结合两者,然后深入研究一块感兴趣的领域。我从课上学到了做时装设计师意味着什么,现在的理解更为详尽了。
你在这个系列中是如何将自己的喜好融入到解决问题的过程中的?
在帕森斯,我们一直都会想办法做可持续性设计,用各种方式使用可持续布料。我们也了解到,因为生产成本过高,做零浪费服装从工业角度来说是不现实的。所以我想寻找一个对企业来说更为轻松的答案,或者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设计一种不必过高成本的生产方式,并让消费者对产品感兴趣。我的组合法让客户能够轻松拆组服装,所以我也是在尝试让穿者加入可持续性的实现过程——给他们提供灵感,最终实现互换设计乃至整个系列的意义。
跟我们谈谈你这个系列的设计过程吧,从调查到实验,究竟如何做出了如此复杂、灵活的设计。
我是从产品设计领域出发去学习的,比如组合式这个概念的真正含义。我研究了组合式室内和建筑设计,了解了家具和建筑是如何以预先组装的设计形式逆向实现互换性的。我还研究了不同艺术家解构现有物品再重构的不同方式。再到时装领域,我着重观察了现有服装,尤其是其中某些部位结构的变化,思考应该从哪儿入手,通过组合法创造尽可能多的潮流样式。此外,寻找可以分解的元素,让衔接和移除更加便捷也是设计过程的一部分。我必须想办法做出最安全的接口,防止衣物脱落。当然还要考虑不同布料的使用方式——轻的,重的——所以这是不间断的布料实验,以此来看哪种布料适合怎样的衔接方式。
你为这个系列设计了多少件个体服装?组合过后又能出现多少种变化?
我其实又加了几件,所以现在有12组造型,排列组合后大概会有30多种可能。在设计这个系列的过程中,我最多思考的是要为开头几季定下基调和核心产品,在这之后我就只会设计新零件了。它会是个体部件,而不是一套完整的服装。这样穿者就可以愉快地玩耍了。
明白。基于这点我也对你将来的作品充满好奇:你继续制作组合式设计的计划。你会怎样去统筹,让产品和品牌保持吸引力和动力呢?
零件设计要简单很多。在完成基本款后,这部分的设计更精细、有趣。我希望通过基本款吸引偏好极简主义风格的客户。目前我在设计零件——都是些褶裥和花边——不过以后我可以做出更有创意的廓形。因为只要跟着自己的系统走,我就可以放手做出疯狂的部件和结构。这个过程本身就很有趣,对于做饰品来说也是一样的。比如说眼镜,部件是根据我的想法被安装到镜框上的。我想让它们多创新,它们就能多创新。
你在使用哪些材料?今后想用哪些材料?
我挺喜欢棉。棉,牛仔和羊毛,一些很基本的布料。我正在研究高科技布料,也许还会看看运动装高性能布料。此外,我对使用刺绣等不同布料衔接手法很感兴趣。可能性有很多种,因为我能想到的高性能布料有不少,探索这个领域应该会很有趣。
这个系列由中性设计组成。对你而言,是为每个人做设计重要,还是说这只是巧合,是特殊设计流程使然?
两者兼有吧。因为整个设计过程中我从没想过是要为某种女人做设计,只是在为一个人做设计罢了——设计本身也是中性大于女性化。如今,至少是时装业里,男女着装不再像以往那般性别界限分明——如果你觉得它符合你,那么就去穿。这种概念也符合我对自己这个系列的期许。所以我心想,那为什么不加几个男模,看看效果如何呢。整个学期每次作品评判时,评委都鼓励我让男装成为设计的一部分,他们觉得男顾客会对这种穿衣方式感兴趣。所以我开始慢慢在其中加入一些男装视角的思考,但我从来没有给自己的设计附加过性别身份。
在帕森斯这样有威望的学校学习,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经历吗?
是。因为不论是哪种设计产业,一切都在于你能得到的机遇。去帕森斯,而非某个不知名的时装学院就是我的选择。由此我得到了更好的机会,能够在纽约扎根。我得到了赞助,这对我成为自己想成为的设计师而言十分重要。
对你来说,那是一个利于学习的环境吗?
其实挺好笑的,我遇到的所有人都觉得帕森斯是个很阴险刻薄的环境——真的不是。我觉得媒体把时装描绘得太过刻薄阴险,好像所有人都互相在背后捅刀子一样。但现实是学生们都很友好,大家互相帮助,因为帕森斯其实是给人很大压力的环境——我们总是有很多作业,尤其是设计作业。和一般大学里考完试写完纸就完事儿不一样,我们没有休息的机会。如果你想做好的设计,就必须一直工作到上交作品前。在帕森斯的最后一年是最值得纪念的,因为这是最有压力的一年。与工作室、工厂里的团队合作不一样,我们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上交作品的时间在三月左右,所以我们会从前年八月马不停蹄地工作到三月。跨过终点线的感觉很棒。我很感激在那里遇到了一群一直支持我的朋友。
你说设计是你生活中持续不断的一部分,所以都会有哪些每日和长期灵感呢?
我一般是从生活中周围的人身上汲取灵感。每个人都有些特别之处,能通过不同方式给我带来灵感。都是些非常细节的东西——比如朋友间的互相帮助和投入总是能给予我灵感。我的父母和他们对我的指导一直是我巨大的精神动力。总体来说,街上行人的穿着——不同之处和细节——我也会把这些作为灵感。从设计层面讲,那些考虑周到,不断思索,认真设计,懂得回报产业的人会吸引我的注意。比如 Raf Simons,一直很清楚自己是谁,想做什么,还有 Haider Ackermann,Jil Sander,Jonathan Ive 和徐冰。徐冰其实是一位艺术家,他是我毕业系列的主要灵感来源。他的作品包括重组、重置字符,而后形成一个新的系统。他最有名的两个作品是《天书》和《地书》。《天书》的熟悉感来自于汉字的构成,重组后,它们无差别地形成了人们无法识别的字符。总的来说,他是在卷轴上写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看起来熟悉,实则没有意义。《地书》则完全不同,是从寻找共同语言的角度出发,尝试通过图像创造一种人们都能理解的语言。这些概念在我的系列中占了很大比重。
杂质这期的主题是 Absence,你觉得时装产业缺少了什么?为什么这种缺失不正确?
我觉得对好产品的追求是我们现在缺失的东西。我最近在读苹果首席设计师 Jonathan Ive 的自传。他说的和我共鸣很大的一点是他从来不从销售入手;他会从设计好产品的单纯欲望开始,而不是从市场盈利出发去设计吸金意义上的好产品。这是时装产业缺乏的精神。我们真的很需要专注在设计一个好产品上,一个有持续性的、考虑周全的产品,而非一味想着短期内快速赚钱的策略。
在你看来,什么是成功的服装设计的重要元素?
我觉得从这个系列看,尤其是在实现它后,让穿者能够与设计进行创意互动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作为这个领域的艺术家,我们都在穿衣上很有创意,喜欢实验。但日常生活中,人们并不会这样做——他们跟随潮流。所以让穿者选择,让他们为自己定制的潮流,是当下做设计师的必要技能之一。只有这样,人们才能表达自我。我想让他们决定他们想穿什么,想有怎样的造型。这是服装设计成功的重要元素。
你谈及了跟随潮流;你会不会觉得这种可变的服装——因功能性而延长了生命周期——本身就会成为未来的一种潮流?
我会这么觉得。那也会是一种我感兴趣的潮流;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潮流的潮流,因为它的互换性让消费者能够每季变化。长期来看,这种构想符合我对产业的期待:因为服装本身的灵活性,你可以拥有一件在衣橱得以中长久存在的设计。如果能成为可持续十年的潮流——虽说这很理想化——那就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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